「沒辦法，沒辦法，我真的沒辦法對他好。」
說話的人是曉霏媽媽，穿著時麾、談吐優雅的她，每逢提到兒子，眉宇之間就是排斥感。排斥感是內心深處有著矛盾和衝突，當事人在表意識層面不見得清楚，但是隱藏在言行舉止之間的不悅就是表露無遺。
親子無緣嗎？
「自己生的兒子為何無法接受？」我問曉霏時，發現自己言詞明顯有了批判，立刻改問：「兒子帶給妳不好的感受嗎？」
「我也不清楚，可能兒子和我無緣吧！」
蛤？二十一世紀講究科學精神，怎麼用「無緣」這兩個字來形容親子關係。
確實有些不受父母疼愛的孩子，有的出生後家道中落，因而被視為瘟神；有的是子女眾多，多一個少一個都沒差的情況下，孩子被冷落了；還有的是長相醜陋或脾氣太差而被父母排斥。
曉霏的情況比較特別，已經青春期的兒子，媽媽越是排斥他，他越是反彈，有一回，兒子大聲地質問：「妳每次說：『你看』，到底妳要我看什麼？」
原來曉霏有個習慣，只要看兒子不順眼，立刻吼他：「你看……」
兒子當場大哭
兒子約五歲時，有一回，當老公電話中說不回家吃晚餐，掛下電話的那一刻，望著坐在客廳看卡通的兒子，曉霏劈頭一句就是：「你看……」
兒子當場哇哇大哭，稚幼的他怎能理解大人之間發生什麼事？為什麼突然怒目相視地怪罪他：「你看……」
「曉霏，妳真正想對兒子說的是什麼？」
這時的曉霏完全沈靜下來，她一字一句地吐露：「可能懷孕兒子時，老公怪我不肯跟他親密，後來，他在外頭拈花惹草，三更半夜才回家。在那樣的關係裡，我的內心有極大的衝突，覺得如果沒有懷孕兒子，後面理當不會夫妻失和。
「加上，公婆就住在附近，他們疼愛長孫，經常來探望，我的生活完全被打攪，所以，惡性循環下，親子關係一直沒有好轉。」
曉霏在成長課程中一次又一次地自我探索，她逐漸理解兒子大聲地怒吼，顯然也是承受極大的壓力。
曉霏說：「當我說『你看』，後面都是責備的字句，我也知道這樣不對，可是就是忍不住，有時候，我認為不再往下說，他應該會懂。」
「孩子年紀小，理解力有限，不見得完全懂大人的意思啊！」
家長盲點
曉霏把個人不滿的情緒投射到兒子身上，認為是兒子致使老公外遇。
這種夫妻失和而怪罪到孩子身上是極其無辜，從來沒有孩子希望父母整天爭吵，然後妻離子散、家庭破裂。
曉霏看到自己的排斥感造成兒子成長中的夢魘，她立意改進，但仍沒注意到每回對兒子說：「你看……」時，臉上的表情令人不敢恭維。
「夫妻關係緊張，是因為孩子犯了錯嗎？」
這句話我重覆地問曉霏，她從一開始的面無表情，到眉毛挑起、面露疑惑，再至眼簾下垂，不敢直視，最後是兩行眼淚滑落臉頰。
家長筆記本
有些父母偏愛某個孩子，處理不當會造成手足鬩牆，曉霏還有個女兒，她和女兒關係全無問題，可以girls’ talk，但是一見到兒子就是皺眉頭、嘴角下垂，一臉不悅。
成長課程中，我請曉霏演練兩件事：
一、曉霏拿著一面鏡子，看看自己表情的變化，她發現每回叫到兒子的名字，或是喊著：「你看……」，臉部線條就是下沈、聲調拔高，彷彿叫喚一個仇人。
二、請曉霏看著手機上兒子的照片，模擬喊著「兒子，我愛你」，說也奇妙，喊著，喊著，從開始的語調生硬，到後來的淚流滿面，語帶柔軟關愛。
曉霏靠著一次又一次的成長，她正視了潛意識的恐懼，當害怕老公離去，卻轉移目標至兒子身上，這是模糊焦點了。排斥兒子等於排斥自己，不放過兒子，又如何放過自己呢？這條成長終究是要往回走的。